幾名猶太研究生向英國《衛報》撰文
撰文：Barry Trachtenberg、Victor Silverman、Atalia Omer、Raz Segal、Rebecca T. Alpert、Judith Butler
【二〇二五年六月十二日】
我們是猶太研究學者，聯名向美國最高法院提交法庭之友意見書，針對哈佛大學控告特朗普政府干預大學自主之訴訟。我們支持哈佛反對聯邦越權，但亦認為哈佛在自辯過程中犯下另一種歧視，違反《民權法》第六章。
哈佛自稱正保護猶太學生免受反猶主義侵害，控訴特朗普政府干涉校園事務。然而，哈佛自身對反猶太主義的詮釋，亦引起我們深切關注。該校將「猶太身份」與「支持以色列」劃上等號，這不單錯誤，更涉嫌觸犯聯邦法例。
哈佛在法庭文件中反覆將對以色列在加沙行動的抗議，描述為針對猶太學生的偏見，並非出於對巴勒斯坦人受壓迫命運的道德反對。這說法建立於三個謬誤假設：
一、猶太社群對以色列態度一致；
二、猶太學生無法容納異見；
三、對以色列的批評即構成民權侵害。
這些不僅事實上錯誤，在法律上亦危險。最高法院在「學生公平入學」案中已明言，大學不能基於少數族裔學生背景，預設其立場，亦不能將某族群視為思想同質的整體。
當哈佛將對以色列的批評視為反猶言論，實際是將猶太身份化約為一種政治測試，抹殺猶太思想與經驗的多元性。這做法對於不符合主流期望的猶太學生與教職員造成實質傷害。
舉例而言，我們聯署人之一的奧默教授（Atalia Omer）曾於哈佛神學院任教，設計課程探討以巴衝突，採多元視角分析。該課程被哈佛反猶小組指為「激起敵意」，幾乎將她定為「不合格的猶太人」。這種由教育機構界定「合格猶太人」的行為，本身極為荒謬。
在哈佛校園內，實有不少反對錫安主義、質疑以色列的猶太學生組織，如「Tzedek」及「Harvard Forward-Thinking Jewish Union」，為學生提供空間討論並挑戰主流敘事。他們的存在印證猶太人觀點並不單一。近期民調顯示，近三分之一猶太美國人認為以色列在加沙進行種族滅絕，超過一半支持停止對以軍援。根據二〇二〇年皮尤研究報告，只有四成五猶太美國人認為「關心以色列」屬其猶太身份的一部分。
哈佛不但否定這些多元聲音，更對持異見者施壓：試圖阻止反錫安主義學生舉辦逾越節晚餐，將其宗教實踐視為問題；亦有學生因在圖書館貼抗議貼紙而面臨紀律處分。這種情況並非哈佛獨有，其他大學亦有相似做法。
問題根源之一，在於哈佛採納「國際大屠殺紀念聯盟（IHRA）」對反猶太主義的定義，將批評以色列等同於反猶太。這種混淆既荒謬亦違法。
以色列法律學者曼恩（Itamar Mann）與約納（Lihi Yona）指出，若猶太學生或職員因支持巴勒斯坦權利而被指「背叛族群」、或「不夠猶太」，即構成基於種族刻板印象的歧視。美國最高法院已裁定，僱主不得因員工未符合特定族群特徵期望而歧視對待，同理應適用於校園。
我們支持哈佛對抗政府越權，但不能接受校方以「保護猶太學生」之名行言論審查之實。當前正被邊緣化與懲罰的，正是猶太學生自己。他們無需從自身政治良知中被「保護」，需要的是免於被迫選擇立場的自由。
大學不應再界定猶太身份的界線，而應尊重猶太人的思想自主。猶太人能自行思考以色列、巴勒斯坦與其他事務，無需機構代為指引何為「正統」。
作為終身研究猶太議題與思想的學者，我們呼籲哈佛及其他學府停止將政治立場強加於猶太社群。不要再抹殺不合敘事的猶太聲音。不要再將對屠殺的譴責視為反猶主義。應尊重猶太人作為獨立思考的個體。
我們的猶太身份，不取決於任何政府政策。我們對公義的承諾，正是源自猶太歷史與信仰。
撰文者為提交哈佛聯邦訴訟案法庭意見書的27位猶太學者之一。
-曾維燊 譯
圖：美聯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