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評華埠地鐵站的一副楹聯

(陳國明穗 三藩市)

今日中央地鐵試車,讓乘客免費乘坐,我在此也試評三藩市華埠地鐵站的那副楹聯:昔日漂洋採金礦;今朝劈地鑄銀龍。

我認為這副楹聯有五不當:

一,它雖合詩律,但不合聯律(聯律就是在寫作楹聯時應要遵守的「聯律通則」)。二,不符事實。三,比喻不當。四,似是工地聯。五,不是「地點聯」。

一,不合聯律要求:

僅得兩句的楹聯往往是不可用一首起碼有四句或者八句律詩裡的拗句格式去寫作的。

昔日漂洋採金礦;

仄仄平平仄平仄;

今朝劈地鑄銀龍。

平平仄仄仄平平。

楹聯有楹聯之寫作規則要求,律詩有律詩之寫作格律要求。那副楹聯上聯第五字的「採」字與第六字的「金」字之平仄聲不合聯律要求(只合詩律要求),因「採」和「金」兩次的平仄聲位置「拗」(互換)了,影響了與下聯文字的平仄聲相對性。

上聯仄聲的「採」字、與下聯仄聲的「鑄」字之平仄不相「對仗」(上下聯同樣字位的文字之讀音平仄相對,謂之對仗),上聯平聲字的「銀」字與下聯之「金」字之讀音平仄不相對仗,而且,這個第六字位的「金」字,與本句「昔日漂洋採金礦」第四字位之「洋」字同是平聲字,沒有做到「在本句裡某些字位需要平仄相間」的要求,因此那副楹聯的平仄不合「聯律通則」的要求。

為什麼通常在一首起碼是四句以上的七言律詩裡,允許出現拗字拗句,而在僅得兩句的七言楹聯裡,卻不允許出現拗字拗句?這或是因古人覺得:一首詩的文字字數較多而楹聯的文字字數較少,詩篇文字多句子多,偶出一句拗句,用拗救之法救之,對整首詩的吟誦影響不大,而楹聯通常較詩篇的字數少,一出現拗字拗句,就破壞了楹聯上下文字平仄聲的工整對仗與聲律和諧。因此他們對律詩與楹聯的寫作法有不同的要求。作詩填詞,就得按詩詞格律,寫作楹聯,就得依「聯律通則」。古今的七字著名楹聯沒有拗字拗句的。

二,不符事實:

杜甫有首詩《登岳陽樓》,開頭兩句:「昔聞洞庭水,今上岳陽樓」。是誰「昔聞洞庭水」以及誰「今上岳陽樓」?從詩意得知是杜甫本人。詩中雖沒有明用「我」(指杜甫本人)字,兩句都暗示著「我」這個主體是杜甫的意思。

回看「昔日漂洋採金礦;今朝劈地鑄銀龍」這副楹聯,是誰「昔日漂洋採金礦」?又是誰「今朝劈地鑄銀龍」?楹聯裡雖沒有明用「華人」兩字,卻使讀者望文生意,認為華人是主體,是華人在幹這些工作。其實不然,在華埠建地鐵站鋪鐵路的施工隊裡,看不到有一個華裔工人。明明沒有華工,下聯卻寫成會讓讀者讀來誤會是華工們在建地鐵站鋪鐵路。這不是為湊寫華而不實的楹聯而不顧事實、弄虛作假嗎?

三,比喻不當:

用「銀龍」一詞來比喻列車,比喻合適,不過,用這詞來比喻鐵路,就很牽強。如果華埠這裡建築的是一個列車製造廠,而且工廠里大部份工人是華裔,那麼用「今朝劈地鑄銀龍」來比喻和描述,那才較合適吧?

四,似是工地聯:

「昔日漂洋採金礦;今朝劈地鑄銀龍」這副楹聯似是大陸建築工地常有的鼓動工人幹勁的工地文字或工地楹聯。工程一完,這類工地文字就得拆走,再保留下去就沒有意義了。

五,不是「地點聯」:

何謂「地點聯」?一副楹聯寫出當地或某地點之特色、風貌、歷史、文化等等東西,這副楹聯只能擺放在這地或這個地點才用得上,擺放在另地或另地點就不合用,這種對應性很明顯的楹聯就叫——地點聯。

如果現在也用華人為主體的施工隊建築車站的話,「昔日漂洋採金礦;今朝劈地鑄銀龍」這副楹聯,擺放在加州任何一個在用華人為主體的施工隊建設中的車站工地都合適,因為以前有很多粵籍華人來加州淘金採礦築鐵路。按此道理而評,它不是一副地點聯,它沒有描寫出三藩市華埠之特色、風貌、歷史、或者文化等等東西。

這裡我介紹古人一副作得很好的地點聯給讀者朋友欣賞:在廣州市六榕寺門口,掛著一塊橫額,上是蘇東坡的題字——《六榕》。門口兩邊,掛著一副楹聯:

一塔有碑留博士;

六榕無樹記東坡。

這就是一副寫作得很好的地點聯。這幅楹聯掛到其他寺院就不合用。

華埠車站是公眾地方,不是私人地方,每個三藩市居民都有權對該車站掛出的供公眾觀看的文字和圖畫等等東西發表自己的觀感意見。同時,我也希望這個公眾地方的書畫攝影等等藝術作品,每年一換,年年更新。由三藩市民眾和內行人作評審,將參選的詩詞、楹聯、書法和攝影等等作品公開擺放出來,供市民參觀、品評、投票。行家和市民一齊參予投票評選,選出優秀作品,擺放於車站。文藝作品年年更新,既活躍三藩市華人的文化生活,顯示三藩市華人社區的真正文藝水平,也傳播中華傳統文化。

希望這篇常識性的東西,能給星島日報的讀者朋友、提供些微有點知識性趣味性的關於中華傳統文化的點滴,不足或存在謬誤之處,亦請會寫詩填詞作楹聯的朋友們批評指正。

在下不才,於此就以華埠和華埠車站為內容、試作地點楹聯一副,請廣大讀者朋友和三藩市眾多真正懂得寫詩填詞作楹聯的行家里手賜教。

賀華埠地鐵站通車之楹聯一:

百業漸興(?)撫今追昔(? )(橫額。大眾選擇吧。)

粵民昔囿唐人埠;

地鐵今通中國城。

按句意字法,其平仄格式是:

平平仄仄「平平仄」;

仄仄平平「平仄平」。

(「唐人埠」與「中國城」是兩個三字地名,三字不可分割。因此楹聯平仄格式又可因應文字有變化。有時詩亦一樣,不過在詩而言,或算是出格了。)

自評自說這幅楹聯:

一,律詩有律詩的詩律,楹聯有楹聯的聯規。這副楹聯沒有在一首律詩之詩句裡才允許出現的拗字拗句,其平仄符合「聯律通則」的規則要求。古今之七字名聯,關鍵字位都是沒拗字或拗句的。

二,文字平實,不裝腔作勢,不弄虛作假,不偽編事情。

上聯實寫出過去華埠廣大粵籍華人,在美國受打壓受歧視的歷史實情。 (據老一輩三藩市華僑說舊時華人被限制在華埠居住,離開華埠範圍,就很易被外族人毆打。例如越過百老匯(BROADWAY)大道,就很易被鄰埠的白人驅趕或毆打,趕回華埠。)

下聯反映了華人勤奮翻身、勇敢發聲,使華埠現今成為三藩市旅遊景區和飲食購物熱點,吸引了大量外地外族民眾前來旅遊購物,以至要在華埠建站、開通列車進入華埠的時代變化。

橫額是希望地鐵通車,能帶動華埠各行各主業的生意,使之買賣興隆。此幅楹聯反映出華埠民情與環境之古今變化。

三,它是地點聯,不可張掛到其他車站使用。(不過此副楹聯似有點「xx」之瘕。因它是地點聯,我只能這樣寫作了。等到一月七日正式通車,我為華埠車站另作「地點聯」一副。如果我買到上等紅紙和金水,我就撰聯並書,若買不到,到時便也只作不寫了。)

星島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