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非 星島中文電台時事觀察
本文談塞爾維亞，這個近年成為國際新聞熱點的國家。別看現在的塞爾維亞只是個小國，以百年計的歷史長河觀之，有過他的光輝歷史，曾經是巴爾幹半島上具實力的王國。屬於西史的部份今天先不岔開。回頭說當前的時事觀察。
相信塞爾維亞之所以被中國人、華人朋友留意，很大原因是1999年以美國為首的北約謊稱是用了舊地圖、所謂「誤炸」中國駐南聯盟使館此事有關，地點就是塞爾維亞首府貝爾格萊德。而近來再次留意這國家，是抗疫期間，2020年3月疫情最吃緊時，中國向塞爾維亞伸出援手；總統武契奇親赴機場迎接中國專家團隊，並親吻五星紅旗。而去年俄烏戰爭打響後，塞爾維亞在歐盟制裁俄羅斯的行動上，跟匈牙利也敢於站起來反對。去年，塞爾維亞還買中國武器。
塞爾維亞是東歐國家，東歐的烏克蘭現在戰火未熄；如果東歐南部塞爾維亞也有戰事，那就是西歐家門口南北上下也有戰亂。會否如此呢？本文嘗試探討，由來龍去脈說起。
首先，1999年北約那次對中國南聯盟大使館有計劃的誤炸，炸的是南聯盟使館，「南聯盟」和塞爾維亞有何關係？
上世紀第一次世界大戰後，巴爾幹半島新生了一個國家叫南斯拉夫，是一個以塞爾維亞為主的斯拉夫民族聯邦王國。發源於歐洲中部的斯拉夫人在好久好久以前，分別向大陸的東、西、南三個方向遷移，南下巴爾幹半島的一支就是南斯夫人。一戰後建立的南斯拉夫王國，除主力塞爾維亞之外，加入克羅地亞、斯洛文尼亞。二戰時軸心國入侵南斯拉夫王國，最後在強人鐵托（有譯作狄托）領導下，挺過了二戰。二戰後，鐵托成立了南斯拉夫社會主義聯邦共和國；此時再加入三個巴爾幹小國，變成是由六個國家組成的共和國。此時的南斯拉夫雖然行的是社會主義，但沒有和蘇聯結盟，在經濟和政治上找到更大的生存空間。1970年代，南斯拉夫是巴爾幹半島地區的富裕國家，而且有國際地位。鐵托是強人，算是壓住了六國國家之間的民族矛盾；不過強人一去，南斯拉夫便不斷走下坡。如果要為今日塞爾維亞的困境找源頭，就要由南斯拉夫的末落和解體去找。鐵托在位時，一個橫亙在西歐家門、完整而強大的南斯拉夫，不是歐美所樂見。至鐵托強人一去，再加上蘇聯解體，六個國家之間的民族矛盾便被早已滲透的力量有機可乘。
由1991年開始，南斯拉夫爆發前前後後延續了近十年、慘烈的內戰。期間，六個聯邦國之中有四個宣佈獨立，塞爾維亞是南斯拉夫的核心，仍想保住招牌，就拉黑山共和國組成南斯拉夫聯邦共和國，簡稱南聯盟。南聯盟在1999年發生北約濫炸了七十多天的科索沃戰爭。
當時的南聯盟總統米洛舍維奇後來命運很可悲，2002年被引導至荷蘭海牙國際法庭受審，2006年在獄中去世。前幾年國際法庭仍判定他犯下種族屠殺罪行。不過一如引致1999年科索沃戰爭的原因一樣，當時是說在科索沃一個山谷發現45具阿族平民屍體，於是北約就在聯合國沒有授權下開始濫炸，至於那45具阿族平民屍體的屠殺事件是真是假？誰幹的？已很難判斷。總之，當前塞爾維亞和科索沃的衝突，主因是南斯拉夫解體、民族矛盾被挑起和激化有關。
在此做幾句歸納和總結：今天的一切，沿自1980、1990年代，英美的滲透也集中在那十多年。那十幾年，就是鐵托強人去世，聯合在一起的南斯拉夫走下坡；而1991年，更加隨蘇聯的解體，在沒有牽制力量下狠狠地打了十年內戰。漫長的內戰，將一群巴爾幹半島國家的力量消耗得七七八八。而作為南斯拉夫的主力塞爾維亞，內戰尾聲的1999年，被北約借科索沃問題濫炸了七十多天，自此已沒有能力跟歐美抗衡。2003至2006年間，更加連僅有的黑山共和國也自行獨立，巴爾幹半島自此不再存在一個可以整合小國力量的實體。因此，一切，於1999年北約的濫炸，已炸出一個定局。之後的一切，只是那個定局的延續。
而那個局——就是分裂，而且充滿血仇的巴爾幹半島。這樣的一個巴爾幹半島，正是以美國為首的北約想要的結果。
1999年的科索沃戰爭未經聯合國授權，事後聯合國通過第 1244 號決議案——是至今塞爾維亞武契奇也認同的議案。議案的全部內容很容易在網上找到，重點是當時的南聯盟要從科索沃撤軍，改由北約維和部隊執行和平任務。以下幾點很重要：是決議致力於解決科索沃的人道危機；但是重申南聯盟對科索沃地區擁有主權，並要求所有聯合國會員國尊重南聯盟的主權與領土完整。與此同時，給予科索沃實質性自治——事實上在南斯拉夫時間，科索沃作為一個省已擁有很大的自治權。所以決議規定，南聯盟完成撤軍後，一定數量的南聯盟警察，可以被允許返回科索沃執行包括掃雷在內的其他任務。從中可以知道，重點是第1244 號只給予科索沃自治，沒有把他剝離於塞爾維亞的主權之外。
剛才是塞爾維亞和科索沃問題的上篇，以下是當前的下篇。
剛才提過的聯合國第1244號決議，內容還包括科索沃不可以建立軍事力量。因為有北約的多國維和部隊維持和平。誰知近年英國不斷向科索沃提供武器。2022年4月塞爾維亞內政部長公開指控，英國向科索沃交付了一款（NLAW）反坦克導彈——正是現在英國為烏克蘭軍提供的武器之一。此外，據報，英國還會向科索沃提供不少於70枚導彈，有50枚已交付。為何科索沃如此戰鬥格呢？
或者，可以從武契奇最近一個訪問找到線索。他說科索沃出現了一個「新澤連斯基」。1月14日，武契奇與到訪的美國國務卿的高級政策顧問會晤。武契奇在會面後表示，科索沃領導人庫爾蒂試圖扮演受害者角色，把自己描繪為是「新澤連斯基」，把他、武契奇描繪為是「小普京」。武契奇這個生動的比喻，源於早前庫爾蒂聲稱：塞爾維亞和科索沃的邊界，已成為北約與俄羅斯的邊界。庫爾蒂這個比喻可圈可點，可理解為是向美國和北約招手，希望自己成為另一個澤連斯基。
事實上，當前的衝突源於科索沃政府於2022年故意用換車牌、換身份證這些行為，令北科索沃塞族人在證件上二選一。如果他們選了新車牌和新身份證，等於側面印證了科索沃是獨立國家。不只的，早在2021年底，科索沃政府就開始有小動作，包括以涉嫌在1999年的衝突期間犯有戰爭罪和從事恐怖主義活動的罪名，在北部拘留了一些塞族警察。
武契奇口中的「新澤連斯基」，是現任科索沃總理庫爾蒂。他是近來衝突升溫的關鍵。庫爾蒂於2005年牽頭搞反政府街頭運動，主張科索沃爭取全面主權。之後，他將街頭運動的力量發展成政黨，並於2019年勝出大選，當上總理。後來，因為防疫不力，以及和政府內部其他黨派鬧分歧，曾一度下台。但不久後，他又帶領政黨勝出選舉，在2021年再次成為總理。而科索沃局面忽然再度緊張起來，時間點就是他重新掌權的2021年底。換車牌、換身份證，拘捕北部塞族警察，都是他任內的事。
文章結束前做總結：主要有兩點體會。
第一，英美歐固然不願見東歐的巴爾幹半島強大，於是介入得最深的時間，應該是鐵托老去、南斯拉夫內戰那個階段。今天分裂的巴爾幹半島，已經是他們早就想要和已經到手的結果。至於當前科索沃的危機，我認為跟「新澤連斯基」的關係比較大。所以，在地緣政治上，對英美介入的分析和判斷，我不會泛泛地，像指定動作般，大而化之只指向美英。太多泛泛之談，不會累積到知識。而認為當前科索沃風雲再起跟「新澤連斯基」比較有關，是因為俄烏戰爭未有定局，他們還在談要運送重型武器去支援真的那個澤連斯基。北約及美國，乃至歐盟，現時未必想即時再多開一個戰場。
第二點體會，承上一點的分析，便知道俄羅斯現在是多麼關鍵，他在牽扯、頂住百年大變局之下一個局部變局。俄烏之戰既牽制住塞爾維亞和科索沃之間的衝突可以擴展到多大；同一道理，也令亞洲這邊的中國偷到空間。當前的美國，未必有能力開闢兩個戰場。如果仍然認為俄羅斯「打得很拉垮（不像樣）」那類時評是冷氣間時評，沒有注意到俄羅斯是以一敵幾十。而這種陣容和操作，對中國有參考作用！因為將來如果台海有一戰，也不會只是以一敵一的打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