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Eddie 周俊賢

退貨制度，從來都是一個和婚姻制度一樣體貼的制度。

在美國，聖誕禮物裡常夾著一張「禮物收據」（#GiftReceipt）。它不顯示價格，只保留退換功能。等於你在收禮物的同時，也收到一份事先通知的退路。

這不是送禮者的體貼，而是送禮者的自知之明：「我不保證你會喜歡，我也不打算為此負責。」

這張紙，本質上就是一份「婚前協議書」。

我送給你那一刻是愛你的，但萬一你發覺貨不對辦，大家可以好聚好散。美國人將「醜話說在前頭」包裝成一份禮物，這就叫文明。

這和婚姻其實非常相似。沒有承諾天長地久，只有制度上預設的「不行就算了，曾經擁有也不錯了」。

這也是美國文化最體貼的地方，連「後悔」都幫你提前合法化。而 12 月 26 日一直被稱為「退貨日」，這是一個全國同步承認「我後悔了」或者「我身邊的人根本不了解我」的節日。

只是現在，這份體貼開始要收費了。

Macy’s 郵寄退貨收 9.99 美元，Zara、H&M 收 4 到 7 美元，TJ Maxx 直接 11.99。Best Buy 更乾脆，部分電子產品退貨要 45 美元。

商家其實沒有變壞，只是變誠實了：「我們不再為你的衝動提供情緒補貼。」

說穿了，這 9.99 美元不是運費，這是#智商稅。

這是你為了當時在試衣間裡，看著鏡子產生自己穿上會變古天樂的那種幻覺而所支付的醫療費。商家治好了你的「購物狂妄想症」，才收你十塊美金，其實很便宜。

Amazon 也開始收緊退貨政策。除非你願意親自出現，進行所謂的「無箱退貨」，否則寄回去的成本，一律由你承擔。

「無箱退貨」聽起來很自由，實際意思是：你可以後悔，但至少要現身說法。

Amazon 這一招很絕，它逼你拿著那件不需要的商品，走進 Whole Foods，排隊，面對真人。這個過程叫做「公開處刑」。但至少你有足夠理由去門呼吸新鮮空氣。

這就像離婚一樣，法官不准你寄分手信，一定要你親身去到現場，看著對方的眼睛說：「對，我還是覺得你不適合我。」這種尷尬，才是退貨最大的成本。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錢囉。

因為美國人一年退貨金額高達 8,500 億美元，網購退貨率接近 20%。換句話說，美國最穩定的行為，除了「消費」之外，還有「反悔」。

以前，零售商把這件事當作成本；現在，他們決定把帳單交回給反悔的人。

於是，退貨制度變得越來越像婚姻制度：你可以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但離場的時候，請付分手費。

不過想深一層，美國人其實已經很幸福。

至少你買錯衣服還有機會付錢退貨；不像選錯總統，明明是次貨，不但沒得退，還要硬吞四年，連付 9.99 美元離場的機會都沒有。

這個世界，原來只有 Amazon 肯給你反悔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