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煒明 普萊臣頓
(七)戰火餘生
官方統計數字稱,美軍死亡人數58,281人,南北越軍民死亡人數97萬至3百萬,柬埔寨民眾死亡人數2萬至6萬餘,盟軍死亡人數不詳,漁船難民死亡人數約25萬。傷兵統計,美軍30餘萬,北越及越共60萬,南越117萬,民眾方面難以統計。戰機及直升機的損失,美國9千餘,南越1千餘,北越150-170。總而言之,傷亡慘重,還有被炸毀的民居無數。美軍機從1962-1871年間噴下的1千9百萬加侖橙劑遍布山林及田野,留下致癌媒介,北越軍及越共埋下的地雷,等待無辜者爆發。
一個戰火餘生的前北越軍人說:「成千上萬的補替兵沿胡志明徑南下,經過燒毀的軍車及軍人墓地,石碑上清清楚楚地刻有死者姓名及其生卒日期。他們碰上一組又一組傷兵向北走,沒有手的用腳行,沒有腳的乘坐改裝的軍用車。有些瞎了眼睛,有些皮膚被凝固汽油彈灼傷了。每個人心中都在恐慌,恐怕自己將來會遇上同樣命運。」
1962年出生於北越的記者及作家 Huy Duc 說:「1972年聖誕,美軍轟炸河內,當時我10歲,親眼目睹很多情景。我的村落被炸得片片碎,樹木無存,河\xf9堛熙膠滷慼A水牛和人都被殺害。我的鄰居中6 人罹難,包括一名孕婦在內。」前北越軍 Pham Luc 說:「越戰是個攪肉機,大部分年輕人只受訓三個月,弄槍技巧還未純熟便上前線,不懂什麼是戰爭便已送死,還未嘗試過愛、剛長大便上戰場。」
(八)漫無目的
1969 年抵越的步兵Tim O’Brien 有回憶錄「他們背負著的東西」(The Things They Carried),其中一段這樣寫道:「他們分擔回憶的重擔,接過他人無法忍受的。他們常同舟共濟,扶持受傷的衰竭的。他們背負著傷口、棋子、籃球、越英字典、軍階徽章、青銅星、紫心,以及行為守則膠牌。他們背負著瘧病,包括瘧疾和痢瘧。他們背負著跳蚤、癬癩、水蛭、稻田藻,以及各種各類的菌。他們背負著這片土地:越南,那地方、那土壤,一層橙紅色的麈灰染滿他們的靴子、他們的疲乏、他們的臉。
「他們背負著蒼天,整個氛圍。他們背負著一切,那潮濕,季候風,腐爛的臭味。他們背負著重心吸力,前進像驢子。日間迎著伏擊者子彈,晚上遭長程炮轟。他們爬進墜道,走過徒步點,衝著炮火前進。並非博鬥維艱,最煎熬的是那無了期的前進,村落到村落。他們前進只為了前進。他們步步為營,麻木地,抵住酷熱,無所思維,全是血和骨,氣呼呼,腳焊接著地,硬著上山、下稻田、過河流,然後再一次上再一次落,曲著背,一步接一步。他們不讓腿停頓,他們堅持著。」
對服役越南後歸家的美國軍人來說,戰爭沒帶來勝利,亦沒有結束。戰爭後遺症困擾著他們,更且相信國人都急不及待去忘掉這場不光榮的戰爭。從多方面來看,各人都是孤獨而返。曾充任陸軍的日裔Vincent Okamoto 說:「回到家\xf9堳寣A父母弟妹都在,我擁抱我的妻子,但感到很隔膜。在越南所見所為,我無從告訴我的兄弟。他們知道我不願說,也就不說算了。」
(九)花依舊開
自1975 年越南一統後,難民湧入美國的共三期。第一期發生在西貢淪陷後,這批難民多是受過教育的白領公務員,有軍階的官員和中等階級的人們。第二期發生在80年代初漁船走難期,都是在共產政權民不聊生的情況下冒死求生的。第三期發生在1990-2000年間,在人權執行計劃下申請移民的,包括越裔美藉的親人,前勞改營的囚犯和美軍兵留下的混血兒。據2020年的人口統計,約有2百萬越裔在美國,其中以加州聖荷西的10萬餘為最盛,聚居市集稱為小西貢。自克林頓總統在1995年7月11日與越南政府重建邦交後,也促進了該國的經濟,但言論自由仍缺乏。2024年6月,曾在哈佛受教育的記者兼作家Huy Duc ,因在面書上批評政府,被警方指控觸犯國家安全,於2025年2月被判囚30個月。
1985年,16年前曾服役的Tom Vallely 初次重遊舊地,那片人間地獄寫照的土地。這回,他要向已往的敵人伸出友誼之手,植樹、興建學校,去治癒受過創傷的心。1989年,他在哈佛甘迺迪學院創立越南計劃,協助該國培養未來的領袖。此外,他又受任為越南大學革新信託主席,目的在支持越南富布來特(Fulbright)大學的成立,那是越南第一所私立兼不牟利大學,宗旨在提供高等教育和培育科技人才。
1969-1970年間,迫擊炮手Jan Scruggs 在南越服役,70年1月21日,同僚12人在搬運炸彈時炸彈意外爆發,全數喪生。他僥倖未被禍及,但當時情景烙在心中。退役回國後,他未能投入社會重過正常生活,駕著摩托車漫無目的地遊蕩,並且酗酒。他相信自己患有PTSD 創傷後壓力症候群,-針見血的說就是戰火後遺症。1974年他結了婚,1977年他獲得心理學碩士學位,專研PTSD的症狀與成因。1979年3月,他看了一部以越戰為主題的電影 (The Deer Hunter),腦海浮現12同僚被炸死的情景,心生一念要在首都建立「越戰烈士紀念壁」,把所有近六萬殉難者的名字刻在上面。他隨即設立基金會籌款,辛苦籌得8百萬元,在爭議中幾經波折後,紀念壁在1982年11月13日揭幕。1967 年服役的登陸隊隊員John Musgrave 說:「當我從倒影池走向紀念壁時,看到無數的名字。忽然,我咽哽起來,心想我不能走近,這一刻不能走近。我崩潰,淚水忍著多時,沒有哭,只是飲泣,跪下來飲泣。實在忍不住,透不過氣,只有向上帝感恩,讓我走到這兒來。默默地想,這將救我一命,這將救活許多人的命。」